2015年6月30日 星期二

【每日一坑】7〈兩人三腳〉

他記得以前在軍事學校時,教練曾要他們把自己的一隻腳跟另一個人的綁在一起,然後搭著對方的肩膀跑很長的一段路。
當時教練的說法是要他們建立起同袍的情誼,體會那種在戰場上互相扶持的感覺。


現在這狀況倒是和那時有點相似啊……只是拖著他的不是他的同袍,而是死心塌地跟著他的侍從。
左腳的傷口包紮又滲出更多的血,全身都是傷的他幾乎無法行走,只能把重量交給這位矮自己一個頭的少年。
少年滿頭大汗,但臉上倔強表情依舊,死命地拖著他的身體,「大人……前面有個山洞……我們可以在那裡休息一下。」
「你快走吧,整座山都被敵軍封鎖了,他們只要抓到我這個帶兵的頭頭就滿足了。」
「不要!我絕對不會丟下您!」
少年一邊掉淚一邊用盡身體所有力氣,終於把他拖入這個不甚顯眼的山洞中。
他躺在寒得令人發抖的石地上,望著少年撕開自己的長褲,替他換掉滿是鮮紅的包紮。
少年原本是像綠寶石一樣的短髮,這時卻盡是血污與塵土。
但那雙眼總是炯炯有神,不管何時都帶給他滿滿的希望。
「大人,您先在這裡……我去找水,還有傷藥……」
在他昏睡過去前,他聽到少年這麼說著。
意識模糊間,他隱約感覺到柔軟的唇貼上他的,將帶著溫度的水度入他口中。
也感覺到有人在他腳上敷了某種藥膏,沁涼的感覺舒緩了傷口的疼痛。
他似乎發燒了,有人替他拭去全身的汗水,抱著不斷夢囈的他,柔聲安撫著。
終於,他從混沌的意識中醒來,看到的卻是少年穿上自己衣服的景象。
他輕聲喊了少年的名字,後者回眸對他一笑,「大人,追兵已經到這附近了,找到這裡是遲早的事情。」
「你……你要……做什麼……」
「我沒辦法在這種狀況下帶你逃走,但對我自己的腳力很有信心。」
他虛弱地朝少年爬去,「不要……你這樣……會死……」
少年低頭望著他,躲開他伸來的手,「大人,當年……您也是這樣把我從泥沼裡就了出來……我的命,我的心……我的一切……是屬於您的。」少年單膝跪地,捧起他仰起的臉,在那乾裂的唇上輕輕一吻,「能認識您,是我一輩子的幸運,我已經沒有任何遺憾了。」總是散發光采的雙眼流下淚水,「請您……要過得幸福……」
語畢,少年抓起他破爛的披風,掛在身上,衝了出去,酒紅色的布料在森林裡格外醒目。
他想呼喚少年回來,但乾啞的喉嚨只能發出無力的聲音。
他耗費所有力氣爬到洞口,卻看不見少年的身影,虛弱的身體無法承受這樣的勞動,他也昏了過去。
第二次清醒,他被水潑了一身,宛若利刃的寒氣刺著他的全身,把他從黑暗中拉回。
他被兩個士兵抓著,惡狠狠地瞪著眼前的男人──他知道這個傢伙是誰,正是讓他落到這慘狀的敵軍將領。
然後他看見了,看見男人手上抓著的碎布,那是披在少年身上的披風,上頭還染著深色的汙漬。
男人注意到他的視線,舉高手上的布料晃了幾下,「這小鬼讓我白費了不少力氣,不過終歸還是讓你落到我手上了。」
「他人呢?」
「啊,他啊……你覺得我會讓一個把我耍著玩的小鬼活著嗎?」
「混蛋!你殺了他?」
男人掛著惡意的笑容,傾身靠向他,猛力掐住他的脖子,在他因窒息而張口時,把自己的唇給覆了上去。
「唔……嗚嗚!」他扭動掙扎,卻撼動不了壓制自己的力道半分。
但他還是咬傷了男人。
男人舔著被咬傷的唇,笑得更歡,「你現在生死都在我手中啊,別不識好歹了。」
「操你媽的。」
男人在他眼中看到了寧死不屈的怒火,哼了一聲,「啊,也是,你本來就不是那種容易屈服的傢伙……哈哈。」男人把酒紅色的布料拿到他眼前,「你那可愛的侍從,還沒死。」
「什麼?你說真的?」
「我可以讓你見見他啊,因為他還挺有姿色的,當個戰俘抓起來賣去奴隸市場也挺不錯的。」男人盤起胳膊,摸著下巴,「不過……我也是可以考慮讓你跟他重逢,但這樣我可虧大了啊……你有什麼好方法可以彌補我的損失呢?哈哈。」
他瞅著男人,兩人都很清楚他會給什麼答案。
從以前到現在,他從來不在意自己的利益,永遠都把身邊的同袍、部下、國家看得比自己還重要。
他的答案只有一個─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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