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5年7月8日 星期三

【坑】日色堇 5

身為煉金術士,會做菜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,畢竟會調理任何到手材料是必備的基礎能力。
因此兩人同住後,煮菜這檔事情落到名義學徒的堇頭上也是非常合理。
偶爾伊蘭也會下廚,但那也是要他心血來潮時才會發生的。
但是今天怎麼看都不對勁。

如果由伊蘭負責今天的餐點,絕對是簡單、貧乏到堇懷疑他到底會不會烹飪的料理,不是隨意用熱水燙過的青菜,就是原汁原味的烤肉,連鹽巴都不灑。
現在擺放在餐桌上的東西,卻是豐盛的大魚大肉,甚至還有甜點與飲品。
堇瞪著眼前的魚,彷彿牠隨時會跳起來一樣,「你煮的?」
「一點小菜而已。」
「小菜?」那她之前煮的是什麼?連小菜都稱不上的裝飾性擺盤?
面前笑盈盈的男人讓堇覺得渾身發毛,開始後悔自己為何這麼好奇。
下午打掃完後看到伊蘭很愛躺的軟椅,每次看到他躺在上面都很舒服的模樣,忍不住也想試試,就試著躺上去。不料一躺就是幾個小時,醒來後伊蘭已經煮完整桌的東西了。
不會是什麼報復的惡作劇吧……她記得今天明明是她負責晚餐的。
「沒問題的,」伊蘭若無其事地開始用餐,「這些菜沒下藥。」
「我才沒這樣想!」她口是心非地反駁,為了掩飾心虛,連忙切了一小塊魚塞入嘴裡。
「你……騙人。」
「什麼?」
「這你在餐廳帶回來的吧!」別想唬我!
「帶回來的菜不會這麼熱。」
「那你之前煮那什麼東西啊?」
「我覺得做菜很麻煩。」所有東西丟進鍋裡燙一燙就好了,多方便。
「那你今天幹嘛煮?」
「心情好。」
「那這點心——」總是外面賣的吧?
「剛剛做的。」
堇深深吸一口氣,再吐出來,再吸氣,「『老師』,你今天心情出乎意料地好啊?那不知道明天的飯呢?」
「明天還是妳做啊。」這還用問。
「如果老師您常保心情愉快就好了啊。」
「不用妳操心,為師我總是處在十分愉悅的狀況。」
她憤恨地朝眼前的食物進攻,把這些東西當作桌子另一邊的傢伙咬著。
不一會兒,桌上的東西都被掃完了。
堇吞下最後一塊水果,再一口氣灌下旁邊的茶。
這茶有種清涼的藥草味,喝起來讓人精神一振,但是她卻覺得這種味道似曾相識。
對了……好像是——
「吃飽了?」比她早吃完的伊蘭笑著看她吃,看得她戰戰兢兢。
「我會收拾的,『老師』您就先去休息吧。」
「明天再收就好。」
「明天?」酒足飯飽之後就開始覺得熱,她用手搧著風。
鏡片下的眼睛熱切地盯著她,「今晚『實驗』要再請妳協助了。」
「實——」忽然想起那晚的事情,她滿臉通紅地站起身,「我、我才不要!」
「妳之前信誓旦旦地說『我什麼都願意做』,現在又想反悔?」
「這個……不管怎樣我不吃那種東西——」
「妳已經吃了啊。」
「伊蘭•弗朗西斯!你剛不是說沒有下藥!」
「我說的是『這些菜』,藥是下在那份甜點裡。」媲美稚童的無辜眼神。
她體內從剛剛開始就浮現一股莫名的焦躁感,好像有個大洞急需某種事物來填滿——
「你這混蛋……」
「喔,對了,這次我有記得。」伊蘭朝她走近,扶住站不穩的她,「那杯茶是避孕藥。」

堇睜著炯炯有神的大眼,坐在縱慾一個晚上的事發點——伊蘭的床舖上。
她的記憶斷斷續續的,隱約記得伊蘭帶著她到房間後,她像餓虎撲羊一樣把他壓倒在床,然後像個浪女一樣需索無度,一直到深夜才因為藥效與體力都撐不住才昏睡過去。
「可惡……」她按著自己的額頭,「我真是白痴……」早知道他無事獻殷勤一定有鬼。
稍微動一下大腿就感覺到黏液流出,還有又痠又麻的感覺殘留,顯示著昨晚兩人有多激烈。
伊蘭不知道跑哪去了,但是昨晚被她用力扯開的男性上衣現在倒是好好掛在床頭的衣架上。
至於她的衣物——她望著一樣掛在衣架上、破了個大洞的布料,這顏色怎麼看都很眼熟。
「哼!」她不客氣地抓起伊蘭的衣服披在自己身上,走進房內的浴室。
這舉動再次提醒她的全身在昨晚瘋狂一夜後有多操勞。
她把熱水注滿浴缸,讓自己泡在水裡舒緩疼痛。同時檢視自己身上到底有沒有少塊肉——成果是遍佈全身的吻痕。
「啊——」她把臉埋進水裡一下子後又抬起,陷入莫名的自我厭惡起來,而這個念頭沒多久就轉變成對伊蘭的怒火。
她草草洗完便穿上過大的上衣衝出房間,「伊蘭•弗朗西斯!你這混蛋去哪裡了!」
她一間一間房間打開來看,最後終於在研究室發現伊蘭的蹤影。當她開門的一瞬間就僵住了,連要找他發火都忘得一乾二淨。
他正在那尊無臉的雕像上刻著,神情非常專注,就算堇衝進來也沒分心。
雕像的眼睛已經刻好一隻了,是女性的眼睛,帶著不容他人撼動的堅毅,卻又有淡然哀傷的神情。
而且眼睛帶著非常眼熟的紅——就如同伊蘭的那隻紅色左眼一樣。
堇注視著伊蘭的作業,他不像表面上地不重視這個作品。
他刻好眼睛就結束了,抹掉額上的薄汗,回頭看到桌邊的堇,「妳終於起來了。」
堇的目光從雕像的雙眼移到伊蘭的臉上,「這是誰的眼睛?」她無法不去在意這件事。
雙眼活靈活現的神韻,不像是他自己想出來的。
「不重要。」看到她身上的衣服,伊蘭的眼神閃爍了一下,「妳身體還好嗎?」
堇朝他走去,站在他跟前仰頭看著他的雙眼,「你的眼睛到底發生什麼事情?」
「妳這麼想知道?」他微微傾下身,「妳若告訴我——那場審判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,我就告訴妳。」

他知道那句話就能讓她放棄追問,雖然目前還沒查清楚——到底堇是為了什麼而放棄準備許久的五飾,但遲早會知道答案的。
今天伊蘭來到這個酒館就是為了這件事。
他一邊思索堇隱瞞的原因,一邊啜飲著玻璃杯的淡酒。
「你到底什麼時候要回去?還寫信把我叫來?你不會說想在這裡定居吧?」坐在桌子另一頭的男人敲著木製桌面,「亞進丟了一堆工作給我,我都快吃不消了。」
「你之前也這樣對我過,現在好好體驗一下我的痛苦吧,桑格。」伊蘭對這男人倒是不起任何同情心。
「我說過太小心眼會禿頭啊,伊蘭。看看我這樣什麼都不介意不是很好?」
「給我閉嘴!」
桑格一臉無所謂的表情,「說吧,你到底把我大老遠找來幹嘛?不要說因為太想念我所以才這樣。」
「你這種沒來由的自信與毫無根據的猜測從哪來的?嗑藥嗑太多?」伊蘭毫不留情的說道。
「好好好,別鬧彆扭,乖。伊蘭小弟弟,讓桑格大哥我來安慰你一下吧,過來我抱抱。」桑格說著說著就張開充滿肌肉的手臂要過來。
「別碰我!」伊蘭制止他的動作,「胡鬧夠了,桑格,你能幫我查一下最近的事件嗎?」
「什麼事情?你又劈腿被抓了嗎?」
「今年三月,鍊金學院評鑑竊案。」現在已經是九月底,雖然過了數個月,但是憑桑格的本事應該不難查到蛛絲馬跡。
「喔——那個事情倒是鬧得挺大的,我在那裡也有耳聞,犯人是個女的?聽說為了不讓仇人通過評鑑,而擅自偷走應考證明與研究報告的事情?嗚哇,這世道還真有人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。還好我品行端正又善良。」
「她不是那樣的人。」伊蘭想也不想地否認,「會為了救人——就算那個人是她的仇人——而豁出性命的人,不可能做出那樣的事情。」
桑格用取笑的眼光看著伊蘭,「你還否定的真快啊,她是你的誰?看不出來伊蘭大人你也會有幫人說話的一天啊,我還以為你的舌頭跟毒蛇一樣呢。你要不要檢查看看舌頭有沒有分叉?」
伊蘭不理會他的調侃,「拜託你了。」
「嗚喔,有沒有聽錯?伊蘭居然說『拜託你了』?六飾大人的拜託欸?我要回去把今天訂為紀念日,名字就是『桑格大人擊敗伊蘭紀念日』。」
「我覺得訂為你的忌日也不錯。」
「哼哼,我可是要活到兩百歲的人。這下我有理由跟亞進說先不回去了,啊哈哈哈——真想看看那個老頭的表情。呼,好不容易能好好地帶他出門散心了。」
伊蘭的臉色一沉,「他還好嗎?」
「聽到我要來找你就興沖沖地跟著來了,不過我怕他不適應這種地方,這城市可比那裡大多了啊。所以先讓他在旅館等我,事情談完再帶他出來走走。」桑格始終帶著嬉鬧的眼神中出現些許體貼。
「那就好了,幫我謝謝他之前給我的素材。」
「哼,我可是反對他這樣做的。你給我好好珍惜用啊!」桑格拋下這句,擺擺手,快步走出大門。
伊蘭目送他離開,喃喃道:「這混蛋跑這麼快,根本不想付錢……」

算一算堇成為伊蘭的學徒已經半年了,而這半年內她都專心在調製藥劑賺錢上,完全沒有意思準備新材料參加一飾審核考試。
一開始伊蘭以為她想等風聲過去再參與考試,但觀察許久後,發現堇雖然會對新的器具與材料產生好奇,自己卻沒有任何想進行新研究的念頭,僅僅是重複做著簡單基本的東西。
「堇,」他撐著頭,盯著裝好一罐藥劑的堇,讓自己的口氣像是無意間提起,「半個月後會舉行今年最後一次的審查初試,報名了嗎?」
拿著瓶子的手抖了抖,堇若有似無地逃避著他的注視,「報、報名啊……還沒……」
「需要我幫妳報嗎?」
「不用!不用麻煩……」
「如果妳擔心返石這裡的狀況,可以去別的分部考。」離返石最近的分部也只要兩天路程就能到。
「不是……我、我還沒準備好東西。」
發現她的心虛,伊蘭起身走向她,「一飾審核的東西對妳來說很簡單吧?考完初試之後再準備就好了。」初試通常都是實際操作,不需要準備成果。
「這個……」
伊蘭搶過她手上的瓶子,「妳完全沒打算考嗎?」
「有、有啊……可是我想……再等等……」
「再拖下去就追不上我了喔,妳不會打算一直當個學徒吧?忘記半年前說要給學院好看了?」
伊蘭原以為這番如同以往互相開玩笑的話會引起她的幹勁,沒想到堇只是眨眨紫色的眼眸轉身,帶著宛若尋找失物的無助神情在桌上摸索著,一下拿起空罐,一下擺弄試管,沉默許久,五官因浮上的痛苦而扭曲,「但……我……」她蹙著眉垂下眼,雖然沒有流淚,但是看起來跟哭了一樣。
若是以前的她,會對他這些話激烈地反駁,現在卻是這種反應?
還沒辦法釋懷嗎……被剝奪術士資格的陰影確實沒這麼容易就消除,是自己錯估她的狀態了。
「算了,妳如果暫時沒打算參加考試我也不強迫妳。」為自己欠當的發言感到自責,伊蘭把瓶子放在桌上,有些強硬地轉移話題,「妳這罐到底是什麼?看妳調了好幾天。」
堇順著他的話說道:「解藥啊。」
這回答倒是引起他的興趣,「解什麼?魔獸的毒嗎?」她為何突然調解藥?
「是解春藥的——」因話題扯開而鬆口氣的堇不小心說出用途,隨即捂住自己的嘴。
「喔——」伊蘭拿起藥劑在堇面前晃著,裡面褐色的透明液體跟著搖動,「所以妳總要試試看有沒有用吧?剛好我也調了一種新的藥物,不如今晚就來——」
「你想都別想!」


雖然研討會還有幾天,但堇仍站在研究室的雕像前小心地整理它,最近已經養成三不五時擦拭它的習慣。平滑的臉孔只有一對細長的眼睛,那裡透著醒目的紅。
她稍微舉起手,摸著它的眼睛。
「唔……」這個動作牽動了她酸痛的腰——最近『實驗』的次數似乎有點頻繁啊,這幾天幾乎每晚都——
結果她上次調出來的藥劑只有幾次有用,雖然她之後嘗試改良,但伊蘭用的配方也很複雜,不是一時半刻就能做出解藥——更別提他完全不肯說用了什麼材料。
最後變成兩人的藥物對抗,但是怎麼想,遭殃的似乎都是堇。
「他不累啊……」她忍不住抱怨,隨即又想到伊蘭正值壯年——
「真、真是的……」
發現自己越來越適應做這種事情了,甚至還有些樂在其中,她紅著臉按摩腰部,把注意力轉回雕像上。
這個魔像的功用是什麼?這是誰的眼睛呢?主人經歷過哪些事情才會有著如此的眼神?還有——她最想問的——伊蘭跟眼睛的主人是什麼關係?
伊蘭回來返石時,她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有一堆問題想問。
你的眼睛為什麼有一隻變成紅色?之前看到你時明明就還很正常。
你在那個城市——垣墟——發生了什麼事情?又做了哪些東西?聽說跟某個傭兵一起工作,那個人是怎樣的人?認識了誰?
「唉……」
知道這些又如何?
這件事對她沒有任何意義,但是她還是想知道。
要用何種名義去問呢?
如果問了,伊蘭回答『這與妳無關』,她就會放棄探究嗎?
不知道,完全想不透。 兩人即便發生很多次關係,但是她還是摸不透他——還有自己——的想法。
先前伊蘭忽然問起一飾考試的事情讓她有些措手不及,所幸他並沒追問太多——所幸?她為什麼有種排斥感?她當時為何抗拒提起這個話題?
她不是沒打算去考試,可是為什麼……她要背著伊蘭偷偷準備?
是不是——
猛然襲上腦門的銳利刺痛,中斷了堇的思緒。
「嗚……」
不能想、不准想、不要想——內心有個聲音不停地告訴自己。
「別想了……」把腦袋裡的聲音化為實際言語,彷彿這樣就能說服自己。
她是不是忘記什麼事情了?但是她對這個無法打開的記憶盒子感到由衷的恐懼。
到底是為什麼?
想了半天都沒有一個答案,只有越來越痛的頭,堇有些氣惱地走出研究室,看向窗外的天色,近傍晚時分了。
「再不出去買食材不行了。」她要在伊蘭回來前把晚餐做好。
有點事情做總強過在研究室自尋煩惱。
她把自己打扮成僕人的模樣,再用斗篷的兜帽遮住自己的臉孔與頭髮,仔細檢視過裝扮後才滿意地出門。
她很有自知之明——自己在這城市並不受歡迎。
太陽斜照,染得整個街道、行人、房屋都帶著金色的光芒,今天的夕陽十分美麗。
她匆匆趕到即將收拾完畢的小販前,用便宜的價格買到剩下的商品,她喜滋滋地抱著一堆食物往家裡走去。
今天買到一條大魚,是要煮湯呢?還是清蒸?不知道他喜歡吃哪種——但是他除了太甜的東西絕對不吃外,她煮什麼都會吃完,偶爾會發表一些不知道是誇獎還是諷刺的感想……慢慢地她也摸透他的喜惡。
這樣,好像夫妻吶。
想到這個念頭,堇臉上頓時開始發燙。
「不不不……」
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,一不小心就撞上迎面而來的人。
對方是個壯漢,倒是沒什麼大礙,反而是個子嬌小的她跌倒在地。
「喂,走路不長眼……唔?妳是——」壯漢俯視跌坐的堇。
站在壯漢身旁土色頭髮的男人驚呼,「她就是那個盜用別人研究的四飾啊!」
聽到壯漢的話,堇驚覺自己的兜帽因撞擊而滑落,連忙拉起來。
原以為事情過了這麼久,應該沒什麼人會認出她,不料事與願違。
「別遮啊,妳居然還敢在這城市,那就不要怕別人發現啊。」壯漢的力氣很大,一隻手抓住她的左手舉高,掀開她的兜帽,轉頭跟同伴說:「妳不會還以為自己能再回到煉金術士的世界吧?玷污了鍊金術的飾帶,居然仍厚著臉皮留在這裡?」他邊說邊打量堇,「喔——長得還不錯,還是說不知道怎麼討生活,只好留在這裡……跟人睡?」壯漢跟男人都笑了,笑得非常下流。
「放開我!」
「穿成這樣很難判斷啊,脫下來讓我檢查檢查?」男人過來扯著堇的斗篷。
堇從懷中掏出一包粉末,直接往男人與壯漢臉上撒去——跟伊蘭鬥了這麼多年,身上帶著幾包辣粉也是正常的。
「嗚啊!好痛啊!」
壯漢吃痛地甩開她,她嬌小的身子飛向街道旁的雜物堆內,撞破了一張木桌。
她搖搖晃晃地站起身,發現自己的左腳傳來劇痛——骨折?不,應該只是扭傷——還不到無法行走的地步,她一跛一跛地走著,想趕快遠離街道。
「可惡!別想跑!」反應快的男人抓住她的頭髮,把她拖倒在地,不讓她跑走,「居然還帶這種藥粉,以為妳還是煉金術士嗎?妳這種人——沒有資格冠上這個名稱!」
閉嘴啦!我知道這種事情——而且辣椒粉誰都能帶吧?
「妳居然可以拿到四飾,研究不會是用偷的吧?」好不容易眼睛恢復的壯漢狠踹了她的肚子一腳,這腳彷彿把她肺裡的空氣都擠出來。
行人有幾名駐足圍觀,原本想伸出援手的人看清楚堇的模樣後,又默默掉頭離去。
那場審判,在這個以鍊金學院為中心的城市裡,早就是眾所皆知的事情。
「把她剝光,看看她身上還有沒有藏什麼藥物!」男人壓著她,開始撕扯她的衣服。
「喔——這痕跡……難道妳真的靠著跟人睡過活?」看到她裸露的肌膚上有幾個曖昧的痕跡,男人的笑容越來越淫穢。
她不會求饒的——絕對不會——
堇使勁推著男人,但是壯漢用腳踩住她的手,『喀啦』一聲,她的右手被壯漢踩斷了。
痛!她咬牙忍住不痛呼出聲,嘴唇似乎被咬破了,她嚐到血腥味。
她絕對、絕對——不會屈服於你們這些人——
『唰』地,她的上衣被撕破,僅著貼身衣物的上身暴露在空氣中。
男人燃著怒火的瞪視變成帶著淫慾的目光,「讓我瞧瞧這裡有沒有藏東西……」
她撇開頭,不想去迎上這種視線,但是也感覺到男人的手探向自己的胸口。
忍受這些醜惡事情的人,ㄧ個就夠了……她覺悟似地閉上眼。
沒有人會來幫她的——除了——她腦中閃過一個人名,與其主人的臉孔。
但是現在這種場合,她沒有資格喊他的名字——被人發現他收留盜用研究的術士,只會造成他的麻煩。
而且他——他……
他什麼呢?
「喔喔,就算你們下面忍不住了,也別在大街上做這種事情啊,隨便找個暗巷不是比較好嗎?」一個悠哉悠哉的聲音介入三人中,在場的三個人都抬頭看向主人。
一個深藍色短髮的男人——看到他的打扮,儼然就是個經驗老道的戰士——他正興味盎然地站在踩著堇的壯漢旁邊。
居然不知不覺被藍髮男人就貼近到這種距離,壯漢嚇了一跳。
「她可是被判決褫奪煉金術士飾帶的傢伙,你難道要幫她?」壯漢用這句話打發了方才想出手幫忙的路人,他料想這個人也是一樣。
「喔喔?你說三月那件事?還是別件?」
「當然是三月的那場審判啊!」壯漢有些受不了。
「我哪知道你們這些煉金術士是不是天天吃飽沒事就來場審判助興?」藍髮男人說著引起眾怒的話蹲到堇身旁,摸著下巴看著堇,恍然大悟,「唔,就是妳啊?雖然不是我喜歡的類型,但長得還算正常啊,我本來還以為是個陰暗又個性扭曲的邋遢醜女。」
這人怎麼這麼失禮?即便是這種場合,堇還是對藍髮男人毫不在意對方感覺的言詞感到驚訝。
他自顧自地說著讓三人一頭霧水的話,「我說啊,好像不知道哪個世界的神還是聖人還是什麼傢伙說過——『只要你認為自己沒有罪,就可以拿石頭丟她』……之類的,話說我總是在想——這句話的『她』是誰啊?」
「你到底在講什麼啊!」壓著堇的男人怒道,「滾開!」
「急什麼?我話都還沒說完,難道你辦事都是褲子還沒脫就想捅了啊?你們又不是法庭,沒權力對她做什麼吧?我說了半天,你就看看我的面子放開她。」
「別來礙事!」壯漢掄起拳頭衝向他,只見藍髮男人揚手,一推一拉,壯漢就往他後方摔飛,倒地不起。
「嘖嘖,昨晚喝太多了是不是?拳頭軟趴趴的。」藍髮男人轉向壓著堇的男人,眼神增添了幾分狠勁,「我叫你放開手,沒聽到嗎?」他的動作又快又準,男人意識到自己被踢出去,已經是躺在地上的時候了。
「我就說嘛……大城市的人果然都不懂禮貌啊,跟『那傢伙』一樣講沒兩句就要動手。」藍髮男人看著躺在地上的兩人,煞有其事地發表著感想。
『那傢伙』?堇抱著對救命恩人的言詞不置可否的感想,及些許好奇狼狽爬起,沮喪地看著滿地食物,都被壯漢與男人踩爛了。她很想過去踹那些人幾腳,但是她光是站著就耗盡力氣了,只能瞪著失去意識的兩人,一邊拿起路邊的木板破片固定自己骨折的手。
還好她已經習慣自己包紮了——畢竟她總是自己去採集研究材料。
藍髮男人見她憤恨的目光,走去壯漢身旁,在他的懷裡掏了掏,「喔,身上還帶不少,這樣應該夠了。」他掏出幾個硬幣,丟給堇,「夠買妳的衣服跟食物了吧?」
「我、我不需要——」嚴格來說這些都是花伊蘭的錢,她想他也不屑這些人的賠償。
「沒關係啦,反正他們也同意啊。你說是吧,大哥?」藍髮男人搖著壯漢的頭,晃著的腦袋彷彿在點頭贊成,「嗯,很好,去旁邊休息。」
藍髮男人把壯漢甩到一邊,檢視堇的狀況,搔搔頭,「雖然安分守己的我很想趕快回去休息,但是如果我拋下妳不管一定會被她罵,她絕對不會同意我把傷患扔在這裡,但是帶回去我那裡更不好……嗯,來吧。」他說著說著就背過身,蹲在堇面前,「上來,我背妳回去。小妹妹,妳家在哪?」
小、小妹妹?
她都二十好幾了!雖然身高不高,但也沒淪落到被稱為『小妹妹』的地步啊!
哭笑不得的堇揮著手,「等、等等!我可以自己走!」
「妳的腳變成那樣,要走去哪?快點上來啦,這樣很丟臉欸。」
我才覺得被人背在背上很丟臉啊!
既然這個男人幫了自己……應該不是壞人吧?怎麼看都不像。
「妳如果不想用背的,那我也可以用扛的喔?」他說著說著就要起身。
「我、我上去了啦!」堇拉好破掉的衣服,慢慢地扶上男人的背。
藍髮男人輕而易舉地背起她,快步朝她指示的方向走去。
她把手放在男人肩上,手掌傳來的觸感非常堅硬,顯然都是肌肉,還有衣服遮掩不住的傷疤,這個男人果然身經百戰啊……
伊蘭的住所偏城郊,那裡是特別規劃出來的高級住宅區,多半都是獨當一面的煉金術士才能居住的地方,住宅與住宅間又分隔得非常遠,所以看起來鮮有人跡。
「喔?這個方向是……」藍髮男人忽然露出一個賊兮兮的笑容,「所以妳住前面?確定?」
「欸?」本來以為這個人對返石的狀況不熟悉,而且堇只打算讓他帶到伊蘭家附近就好了。
六飾術士住處也不是什麼新聞,由於術士很喜歡在自家附近設一些有的沒有的陷阱——雖然伊蘭懶得做這種事,只在住宅做了一些簡單的防護而已——但是大家仍是鮮少靠近這個地區,因此他收留堇這件事情幾乎沒人知道。
「我到這裡就——」
「我知道啦。」男人絲毫沒放她下來的意思,筆直地走向某處。
為何他知道伊蘭的住處在哪個方向?
熟悉的房子出現在眼前,窗內流瀉出燈光——伊蘭已經回來了。
「啊……」自己居然在外面折騰這麼久,他不知道會不會因此生氣?
「喔喔!有在!」藍髮男人加快腳步,走到門口,大腳一踹,門便『碰』地打開。
「你在幹什麼?」堇忍不住大喊:「要是把門踹壞怎麼辦?」更別說還有防止入侵的警報——怎麼沒反應?
「沒關係啦,一扇門而已。」伊蘭的財產夠買個十幾二十扇,天天換都不是問題。
「問、問題不在這裡啦!」
「堇?」伊蘭匆匆忙忙地從書房中衝出來,一臉緊張,「妳去哪了——」他看到背著堇的藍髮男人,馬上拉下臉來,「該死……」
堇茫然地盯著按著額頭的伊蘭,他很生氣嗎?不,看起來更像是驚訝與懊惱。
果然造成他的困擾嗎?堇慌亂地喊道:「我、我能解釋——」
「六飾大人,別這麼激動。」藍髮男人嬉皮笑臉地說:「我在路上閒晃時撿到她,她正被兩個白癡襲擊。」
這個男人看似不懂煉金術士的狀況,卻認得伊蘭?
伊蘭忽略藍髮男人,走到堇旁邊,把她整個人抱起來檢視,「腳受傷了?」
「左腳扭傷,右手應該是骨折了,還、還有點內傷……」堇照實說了。
「妳的嘴是怎麼回事?」不會被人強吻吧?他目露凶光地問。
「這是……我自己不小心咬到的。」
「需要我幫忙嗎?」藍髮男人嘴角微揚,看起來心情很好。
「不用,你快滾。」伊蘭抱著堇往客廳走,藍髮男人跟在後面。
「欸?我可是千辛萬苦才把她從流氓的魔手中救出來呢,不請我喝杯茶坐一下?你們大城市的待客之道真是特別。」
「反正你一定是說完沒人聽得懂的廢話後就兩腳就把他們飛踢出去,哪來千辛萬苦?」
堇瞪大眼,他還真瞭解?而且伊蘭對那個男人好像特別不留情面……
伊蘭把她放在客廳椅子上,直接跪在地上,細心檢視她腳上的紅腫。
倚在窗邊的藍髮男人看到這個景象吹了一聲口哨,「真是少見——你幫我治療傷口都沒這麼溫柔。」他的話還沒說完,脖子上的綠色石頭發出光芒,堇認出那是通訊用的石頭。
藍髮男人拿起石頭,「嗯,我在伊蘭這裡,等等就回去了。不,沒什麼,他很好,非常——好,你完全不用擔心他。我剛剛打跑了兩個壞人呢,快點誇獎我吧……我怎麼可能會受傷?別這麼緊張,回去時好好幫我檢查不就得了?」
男人笑著說了好一會兒才結束通話,通訊石只有持有人可以聽到聲音,所以堇不知道對方是誰。
從男人的言辭與伊蘭的態度來看——這個念頭才剛浮出,她便脫口而出:「你們認識?」
「熟得很!」
「不認識。」
「這麼說就太不近人情了啊,伊蘭大人。我們兩個可是叱吒垣墟二人組啊?出生入死好幾次呢,已經算是生命共同體了。我跟妳說啊,伊蘭要來這裡的時候還死命抱著我,依依不捨地說『桑格大人,沒有你的幫忙我就活不下去了』……」
「你是不是妄想症發作?我怎麼不記得有發生過這種事情?」
「早就說你那腦袋玩煉金術玩太久,日常記憶都不太好……」
「你這混蛋,難道忘了是誰幫你收拾酒店的一屁股債?」
「垣墟……所以你是跟伊蘭一起工作的那位傭兵。」堇恍然大悟。
「喔喔!妳真聰明。看來桑格大爺我在這裡也是聲名遠播?」桑格拍手大笑。
「說是合作不如說是被拖累。」伊蘭嘆了口氣,伸出手,「右手給我,妳跑去哪了?看到妳比平常的時間晚回來——」他欲言又止,瞥了一眼奸笑的桑格,「為什麼會被攻擊?」
堇閉口不語,只是抬起右手,放在伊蘭手上。光是看到她的表情,伊蘭就知道原因了,「以後妳不準一個人去市區。」
「我——」
「若要去就叫我,我陪妳去。」
「要是你不在呢?那我不就要在屋子裡發呆整天?」
「在屋子裡發呆總比妳在外頭發生事故好。」
「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!」
「把自己照顧到骨折?」伊蘭扳回堇扭開的臉,一字一句清楚地說:「妳要是不聽話我就把妳鎖起來。」
「你是變態啊?」
「嗚喔,好強勢啊!小心嚇到她,伊蘭大人。」桑格怪聲怪氣地讚嘆。
「給我滾。」
「我怎麼不知道老師有權力規定學生不准出門?」
「如果不想逼我用上土偶盯好妳,那就乖乖聽話。」伊蘭替她重新固定好右手後,轉身面對桑格,看到他嘴巴都快咧到耳朵的笑容,忍不住皺眉,「你怎麼還不滾?」
「我在等你奉茶給我,好歹表示點謝意吧?我可是讓你的『愛徒』逃離在大街上被剝光的待遇。」
伊蘭掃了一眼堇破掉的外衣,「『真是謝謝您』,好,再見。」他抓著桑格的後領,直接把他拖出客廳,離開前不忘對堇吩咐:「別亂跑,我等等就回來。」
「我能跑去哪?」堇看著腫脹疼痛的左腳反問。
桑格任由伊蘭拖著,兩人直到大門前才停下,伊蘭盤起胳膊問道:「所以犯人是誰?」
「兩個路上碰見的地痞流氓而已,身手不怎麼樣。看來她在這個城市真是千夫所指、人人喊打。她還選擇留在這城市可真是堅強啊,到底有多愛鍊金術?」
伊蘭嘆道:「我知道了。」明天再好好找那兩個白痴算帳。
「喔——」桑格興味盎然地盯著伊蘭,「我還以為你找那個審判的犯人是想報仇雪恨還是抓人把柄,沒想到——嗯嗯,很好,難怪你會幫她說話。」他煞有其事地點著頭,接著像是想起什麼事地問:「所以她就是你老是掛在嘴上的那個——」
「沒事就快走,真是礙事。」
「礙什麼事?」桑格的笑容看起來就跟酒館裡騷擾女侍的大叔一樣,「你的『好事』?」
在伊蘭幫堇上藥時,桑格看到那女人身上還有一堆顯然不是傷痕的痕跡,八成是眼前這個衣冠禽獸搞的『好事』。
伊蘭沒回答,只把腰鍊上的墜飾拆下來。
「好好好,我就要走了,需要用到土偶來趕我走嗎?」
「始——」
「晚安,六飾大人,希望你今晚能因為慾火焚身而焦躁難眠。」桑格縮到門板後,探出一隻手揮了幾下,迅速將門關上。
伊蘭傾聽門外的動靜,確認桑格沒有躲在哪裡後,再次回到客廳。
堇正舉著被木板固定的斷手細看,一臉不甘心的模樣,「要是我那些藥劑還在的話,這種傷明天就好了。」
堇的專長是藥劑調製,但是現在以她的狀況——學徒是不能拿到那些材料的,她也從未請伊蘭代為取得——難怪手邊沒有任何強效的傷藥。
他坐到她身側,用手抹去她臉上的髒污,「妳告訴我配方,我幫妳準備。」
「喔,我要——」她頓了一下,「我晚點寫清單給你好了。」
「我會一字不漏地記起來的,快點。」
堇偏頭看向伊蘭,斟酌一番後慢慢開口念出一些藥材的名字。
聽到這個清單,伊蘭挑挑眉,「就這些?」
她轉過頭,不願看向他,「嗯……就這樣。」這些是堇在學院教書時寫在教科書上給學生的配方。
但是她應該有研發出效果更好的藥品,「堇……」伊蘭的聲音變得低沉,為堇對他的提防感到不悅,她以前不會這樣防備人——至少對他是如此。
「我只要這些東西,沒有別的。」堇的態度很堅決。
兩人靜默了一陣子,伊蘭的嘆息打破了寧靜,「好,我明天就拿回來。那現在……」他打量一身狼狽的堇,嘴角揚起弧度,「先幫妳洗澡吧?不然傷口會感染。」
「我、我自己可以洗!」兩頰頓時通紅的堇慌忙回道。
「但是妳現在的狀況連脫衣服都有困難吧,不用擔心,我不會嫌麻煩的。」
問題不是在那裡啊!堇吃力地用左手往後撐,「我、我真的可以——」
這種跟沒有一樣的掙扎當然不被伊蘭放在眼裡,他抱起堇,「妳連站著都有問題了,妳也不希望傷惡化吧?」瞇起的眼睛透露出有些勉強的笑意,「別在意。」
聞言,堇狼狽地用沒受傷的手揪住他的袖子,把臉埋在他的肩膀上——她不想面對伊蘭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的表情。
你為何什麼都不問?剛剛你明明露出受傷的神情啊!
但選擇逃避的人也是她自己,她有何立場去過問?
她打從心底厭惡這個情況,更痛恨傷害他的自己,可是……她只能利用伊蘭的溫柔。
似是沒察覺她的掙扎與內疚,伊蘭當她的舉動是默認了,滿意地頷首,把她帶到公用的浴室。
浴室不大,裡頭只有石製的浴缸與擺放物品的架子,浴缸旁有出水的開關。偶爾堇也會把浴缸放滿熱水,倚著邊緣舒適地泡場澡,紓解被伊蘭耍弄的怨氣。
伊蘭讓她坐在浴缸邊,打開開關讓水注入浴缸,接著就抬手脫自己的衣服。
「你幹嘛脫衣服?」本來正在懊惱不已的堇見狀,像是受到驚嚇的小雞一樣大叫,差點從浴缸上摔下去。
「我可不想等等穿著濕淋淋的衣服走出去,至少讓我把外袍脫掉吧?」
「喔……」堇用左手護著自己的上身,警戒地盯著伊蘭,這模樣讓他好氣又好笑。
處理完自己的衣物,裸著上半身的伊蘭彎腰朝她伸手,「我幫妳把衣服脫了吧?」
「等一下啦!這我自己來……」
「妳的右手不能動啊。」
「一隻手也可以啦!」
「堇,我又不是沒看過妳的裸體,昨晚也——」
「這跟那個不一樣啦!」堇完全不想在這時候被提醒這個事實。
「哪裡不一樣?」被她的困窘引得失笑的伊蘭只好提議:「不然我把眼睛矇上,妳指示我怎麼做吧。」
這個建議不是很好,但是還能接受,堇仰頭瞅著伊蘭,後者一臉無奈,好像他也很勉強來幫忙。
他應該沒在打什麼鬼主意吧?堇仔細觀察他的表情。
最後她還是同意了,「那就這樣……話說你能不能拿個東西擋住……眼睛?」
自己在她內心的地位到底有多不堪?伊蘭在內心深深嘆息。
回想兩人的相處狀況,她會這樣戰戰兢兢也不是沒道理。
他隨手拿起垂掛在旁邊衣架上的其中一條飾帶,遮住自己雙眼。
「你拿這東西擋?」這好歹是煉金術士的身份證明啊?
「大小剛剛好不是嗎?」
「你是不是嫌自己的飾帶太多?」不要給她好了。
「我是務實派的,東西要派上用場才有用。所以我現在要做什麼?」
「幫、幫我拉一下……」她吃力地舉高雙手,「下面一點……太下面了啦!你在摸哪?不是那裡啦,笨蛋!」
「我看不到啊。」嗯,趁亂偷捏一把,感覺真不錯。
「你真的看不到?」見鬼!哪有人這麼準地摸上來……
「真的。」只是這陣子對她的身體熟悉到閉著眼也能在腦中清晰地描繪出來。
他摸了好一陣子才抓到堇的衣服,輕而易舉地將它從堇身上脫下。
難搞的部份處理完畢,下半身倒是簡單多了,堇狐疑地盯著伊蘭,慢慢褪下自己身上剩餘的衣服,但還是拿了條浴巾遮掩。
或許是他的眼睛被遮住了,感覺似乎沒這麼害羞——也只是一點點而已。
而這種羞恥感在看到自己身上不同於擦傷的印記又更強烈了。
「混蛋……」她怨懟地看著眼前矇眼的始作俑者。
「脫好了沒?」
「你問這個幹嘛啦!別碰我啦!」她拍開伊蘭的魔掌。
「我怕妳不小心跌進浴缸裡。」
「我才沒這麼蠢。」她完全忘了剛剛她才差點發生這個意外,堇背對他,把手探入浴缸裡,水溫適中,而且水量也夠了,她把注水的開關關上,「幫我拿一下毛巾……在你的右上方。」
接過毛巾後,堇用沾溼的毛巾擦著自己的右腳,上頭還有許多擦傷,讓她小小地痛呼了一聲。
「怎麼了?」
「沒、沒什麼。」她草草解決雙腳與自己身體前方後,開始盯著手上的毛巾發呆。她試了幾次,就是沒辦法好好擦到自己的背——當然,因為右手不能動。
聽了半天都沒聽見動靜,熟知她個性的伊蘭問:「要幫忙嗎?」
「那、那個,擦背啦。」
「毛巾給我,轉過去。」
伊蘭拿起溫熱的毛巾,隨意貼上堇的背,「啊!」她驚叫一聲。
「還好嗎?」
「很……」她緊咬著唇,「不,沒事……」
伊蘭這次把動作放輕,依然引起她強忍的戰慄。他直接用手指輕撫她的背,發現她的背部有大片的腫起。
「別動。」
「但——」
「我要確認妳的傷勢。」他嚴肅的說道。
他把飾帶掀開一角,看到堇光裸的背上有許多被破木板劃破的傷正淌著血,還有數大塊又紅又黑的淤青。
「有點嚴重……」
堇縮著身體,感覺到伊蘭拿著毛巾用非常輕柔的力道在她背上滑動。
「痛嗎?」
「還、還好……」
伊蘭皺眉,她的聲音聽起來根本就不是這麼回事。
好不容易把背部的髒污清理完畢,堇鬆了一口氣時,伊蘭忽然扳過她的臉,讓她面對他。
他看到堇原本唇上的傷口裂開了——因為她剛剛隱忍疼痛時的咬齧而再度滲出血。
「閉上眼,我幫妳擦臉。」
「喔,剛剛不是擦過了……」或許是他的表情非常嚴肅,堇也忽略他正盯著幾乎全裸、只有一條毛巾蔽體的自己這個事實,乖順地闔眼。
毛巾貼上臉頰,沿著她的額、眉、鼻……最後停留在咬破的嘴唇。
看到白色的布料沾著來自她唇上的鮮紅,「妳……」伊蘭再次輕嘆,說了一句話。
「你說什麼?」堇正想睜眼看他,卻被覆上唇的某種觸感給驚呆,不敢睜開眼。
這種觸感——似曾相識。
在她還沒反應過來時,那觸感就被抽離,伊蘭的聲音依舊聽不出情緒,「妳先自己清理一下,小心別摔倒了,我去拿藥。」他大步流星地離開浴室,留下堇。
她猛然睜眼看著浴室緊閉的門扉,嘴裡含著一個問不出的問題。
剛剛的觸感——是他的唇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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