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5年7月8日 星期三

【坑】日色堇 11

堇沒想到伊蘭口中說的『專家』竟是指他們下榻的旅店老闆。
對了……索拉尼確實說過這裡的主人擁有煉金術士的資格,而且大廳的織錦也帶著煉金術的色彩。

看起來平常沒什麼人,除了索拉尼之外堇完全沒看到其他投宿的人。
老婦人帶著和藹的笑容打量堇,「真是個活力充沛的女孩啊。不過……」和善的雙眼流露出屬於術者的銳利,「妳是吃了什麼?怎麼搞成這樣呢?」
「欸?這、這個……」總不能說是春藥,堇支吾其詞,好半天說不出完整的話。
伊蘭臉不紅氣不喘地說:「她誤吃了不知什麼用途的藥劑,希望您能幫忙檢查一下。」
你別把我說得像亂撿東西吃的五歲小孩一樣!堇瞪了伊蘭一眼。
「這樣啊……唉呀,真是不小心呢。」老婦人對正在廚房忙碌的老人喊道:「老公啊,來一下——」
老人慢慢走出來,臉上也是滿滿的笑意。光是看著這對夫妻,堇就覺得心情開朗了起來。
老婦人向老人說明了情況,老人理解地點頭,朝堇比了個手勢。
「幫妳稍微檢查一下。」老婦人說道。
老人時而戳著堇的手臂,時而看她的雙眼,本來溫和的表情逐漸凝重,最後他轉頭指著伊蘭。
「有何吩咐?」
老人拿起旁邊的紙筆,寫了一長串的清單,交給伊蘭。
「啊,需要這些東西?我馬上去準備。」伊蘭接過清單,拍拍堇的頭,「我先離開一下。」
「嗯。」
堇覷了一眼紙上的文字,都是一些常見的素材,但是種類很雜。
待伊蘭離開後,兩位老人家對視一眼,老婦人開口問道:「好了,那小子走了,可以來好好處理妳——到底亂吃了什麼呢?」
「欸?」
老人朝妻子比出一連串的手勢,只見兩人面色越來越沈重。
「比起亂七八糟的藥,更棘手的是這個嗎……」
老人走到堇身後,捲起袖子,抓住她的頭,至於老婦人,則是按住她的手,對她笑道:「接下來或許會碰到讓妳難過、痛苦不堪的事情……但是請妳堅持下去。」她看著堇疑惑的眼神,續道:「請妳記得——有人陪在妳身邊。」

老婦人對伊蘭說堇體內的藥效需要花上幾天才能處理,這比他一開始預計的時間來得長,但畢竟他對藥草學的理解還不如老婦人與堇,加上連堇自己都同意了,兩人只好在砂曇多逗留了幾天。
堇喝下的藥酒效果早在開始治療的第一天就解除了,但是老婦人慎重地跟堇說她體內似乎還有另一種藥物的效果。
她回想了好一陣子,想不起來自己有服用過其他不明的藥物——到底是誰、在何時讓她服用的?
她喝下每天老婦人為她準備的藥湯,苦味中帶著甘甜的味道充滿了口腔,本來在早晨昏昏欲睡的腦袋立刻清醒過來。
「這是最後一次服藥了,有哪裡覺得不舒服的嗎?」老婦人問道。
「不……沒有,真的很感謝您的照顧。」堇恭敬地對老婦人鞠躬。
「嗯……」老婦人扣住堇的下巴,打量她的臉,「那小子還沒回來?」
「欸?是、是的。」伊蘭被老婦人託付了一項任務,似乎暫時離開砂曇。
「今天晚餐時……妳來大廳一趟,這是最後的療程了。之後……就看妳能不能熬過去,加油吧。」老婦人愛憐地輕撫著堇的頭。
鮮少感受到長輩關愛的堇乖順地點頭,「為什麼……要對我說這些?」老婦人的話中總是帶著對堇的濃厚的擔憂,但是她不停地確認自己的身體沒有任何異狀。
「比起能醫治的肉體傷害,無形的傷痛……才是最難治療的。妳能撐過去的,堇,只要記得——妳內心深處無法放棄的那件事物。」
語畢,老婦人搖搖擺擺地離去,留下正在思索這些話語的堇。

晚餐時間,伊蘭仍未回到旅店,堇獨自一人來到大廳用餐,訝異地發現今晚的人特別多,本來空蕩蕩的小旅社居然座無虛席,全都擠滿了砂曇的住民,甚至還有人在門、窗外探頭。
幸好她個子小,能夠鑽到靠近大廳櫃台的位置。
「真是期待吶,清風大人的琴聲,每次聽了都覺得自己的心靈被洗淨了。」
「再加上法茵大人的歌聲……居然能現場聆聽,我真以身為砂曇人為榮啊。」
法茵……與清風?堇歪著頭思索這兩個名字,似乎有點熟悉。
她還沒想起這名字代表著什麼,就看到老人牽著老婦人的手徐徐地走入大廳,另一手拿著堇只在書上見過的樂器——陳舊的木頭雕製成水瓶狀的琴身,上頭沒有什麼雕刻裝飾,只有在末端鑲著一顆灰暗的黃色礦石。琴上有三根弦,繫在橫著的桿子上,隨著老人的輕撥發出不甚明顯的光芒。
眾人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,擠了數十人的大廳中竟連一絲聲音都沒有。
老婦人——法茵沒有任何的招呼與開場白,只是朝丈夫——清風點頭,待他彈出第一個樂音時,便開口唱出眾人耳熟能詳的歌謠。
簡陋而樸實的斗室中,法茵的歌聲與琴聲相和,迴盪在眾人心中。
她的聲音不像返石的歌手那樣追求華麗的技巧與美麗的音色,只是輕輕唱著,宛如搖籃旁的淺淺低唱,又似童年耳畔的沉沉禱祝。
很美,這種敲擊心靈的美令堇捨不得離去。
清風的琴聲似乎有種魔力,把聽眾們心裡遺忘許久的事物引出,那些令人眷戀不已的時光——
一曲唱罷,清風忽然拿起擺在自己手邊的一杯水,朝眾人——正確來說,是朝堇的方向——灑去。
陶醉在音樂中的堇盯著朝自己落下的水珠,時間彷彿凍結似地。
她在水珠中看到倒映的人群,還有自己。
『滴……答……』
不停……滴落的污水……
昏暗的窄室,窒塞的霉味與腐爛的木頭味……
金屬的摩擦聲……
忽地,堇的腦中有個她忽略已久的盒子被打開了。
不要打開!她心中有個聲音在哭喊。
但已經來不及了。
不能接受突然湧上的記憶,堇倉皇起身,衝出旅館,在夜晚的街道中奔跑了很久才在一個小水池旁停下。
當她被關入牢裡、等待隔天的審判降臨時……有人來了。
那人……那個人說了……
『陷害妳入獄的人,正是伊蘭•弗朗西斯。』
她想起來了——為什麼會忘記呢?不應該忘記的吧——
但這不可能!這絕對是不可能的事——這個否認在她憶起與伊蘭的對話時被粉碎。
『你為什麼要回來返石?』
『因為有想要的寶物。』
『那……你要怎麼拿到呢?』
『不擇手段。』
如果讓她變成走投無路的狀態,她就會向他求助?就像她當主考官時那樣?
然後——結果她還不停地擔心不是煉金術士的自己會被他捨棄——
這種令人作嘔的事……她不相信伊蘭會做!
她不要相信啊……誰都好,讓她忘記這一切——
「不、不要……」這個絕望的記憶讓她想哭。
堇正俯視自己水池倒影整理思緒時,聽見背後有腳步聲,連忙回頭。
「想起來了嗎?」那人溫和的低語。

伊蘭回到砂曇時,已經是萬籟俱寂的深夜。
聽法茵說堇的身體應該已經沒事了……但她眼中的憂心讓他耿耿於懷。
最後她只對伊蘭說『請好好地守護她吧』。
沒來由地,伊蘭想起在堇被審判的那天,他趕去審判場時,噬咬全身的恐懼與焦慮——那段短短的路程彷彿走了一輩子。
懷著惶惶不安的心情,他快步走到住宿的房間前,在打開門的前一瞬,他忽然對即將面對的事物感到畏懼。
堇——會離開嗎?
一咬牙,他使勁推開門,一眼掃過擺設簡單的房間,最後定睛在仍未就寢的那人身上。
房內的火晶石已經快燒完了,但顯然房內的人無意去添加。
堇倚坐在床邊的圓桌上,身上只穿著一件男用上衣,拿著整罐的烈酒直接以瓶對口大口喝著。金色透明的酒液沿著她的唇角滑落,滴溜溜地鑽入她敞開的衣襟,在她的胸口留下一片濡濕。
「哈……呵呵……你回來了?」堇用手指抹去流到頸子上的瓊液,在放入口中,忘我地吮著。
這個畫面很誘人,但是伊蘭卻沒有任何情慾被挑起。
「妳喝醉了,把酒瓶給我。」他朝她走近。
「砂曇……這地方真是不錯啊……」堇恍若未聞,搖著手中的瓶子,傾聽裡頭液體晃盪的聲音,「我在酒店待了一陣子,隨便找個男人……向他示好……他就傻傻地請了我一瓶酒。」她仰頭,一口氣將剩餘的酒飲盡。
「妳該休息了。」伊蘭伸手抓住酒瓶,堇卻忽然扯住他的衣襟,直接吻上他。
她口中沒吞下的酒就這樣全數流入伊蘭喉嚨裡。
伊蘭沒有推開她,任憑她舔著從自己嘴邊流下的幾滴酒液。
從紫色的眼中可以看到——她很清醒。
堇沒放開他,猛力把他推到床舖,跨騎上去,用兩手揪著他被扯亂的衣服,慢慢俯下身,與他四目相對。
「伊蘭•弗朗西斯,你為什麼回來返石?」
「因為我想見妳。」
聽見這句話,她的身體開始輕顫,「你為什麼要回來?為什麼?」反覆問著同樣的問題,最後變成失控的大吼,「為什麼啊!到底為什麼——」抓著衣服的手鬆開,堇的臉伏在他胸前,聲嘶力竭地喊道:「你為什麼不早點回來?我一直、一直——在等你——你為什麼不回來?」
重複的質問變成胡亂的尖叫,堇像要把體內的空氣耗盡一樣地嘶吼,她的聲音劃破寂靜的夜晚、扯出她深藏的痛苦、也撕開他的心。
銳利的刺痛湧入身體,伊蘭無法回應堇的任何話語,緩緩地把手放在堇的頭上,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道:「抱歉……」

堇發洩完如狂瀾的情緒便昏睡過去,直到隔天夜晚都沒有醒來。
伊蘭請法茵來看過,但她只說晚點給他安定心神的藥物,沒有對堇的狀況多說。
到底發生了什麼事?
審判那日的驚恐再次降臨他身上,一種只能旁觀而無法做出任何幫助的無力感令他懊惱不已。
「昨晚那個……是老師的聲音吧。」
當伊蘭到大廳向法茵拿藥物時,索拉尼叫住他。
「老師還好嗎?」
「她……在休息。」
索拉尼看著板著臉的伊蘭,從他臉上隱藏不住的情緒察覺到堇的狀況,憤怒地道:「因為是你,所以我才放心地把老師交給你!」他粗魯地扯著伊蘭,「我本來相信——只有你才能給栯魅老師幸福——結果呢?你一回到返石,她的飾帶就被燒了!現在她又變成這個樣子!到底怎麼回事?」
他知道返石的事了嗎?不過也是遲早的事……
「我才不管你是不是見鬼的貴族或是六飾!老師如此憧憬你、追著你,你怎能這樣對她?如果……如果老師出事的話——你、你——」索拉尼說著說著居然哽咽了。
伊蘭掙開他的手,淡淡地說:「我會陪她的,不管她去哪。」
他眼中的堅定覺悟令索拉尼為之震懾。
無論生死——他都會陪她的。

又過了一天,堇依然在昏睡,而在法茵強烈要求下,撐著兩日沒睡的伊蘭不得不也喝了一點安神藥。在藥效的作用下他伏在床邊沉沉睡去,待醒來時,本該在床上的堇已經不知去向,一起消失的還有她的防風斗篷。
床舖摸起來十分冰冷,顯然堇已經離開一陣子。
從背脊竄上來的寒意驚醒了伊蘭,他連禦寒的外衣都沒來得及穿,就衝出房間,把旅店裡裡外外都找過一遍,仍沒看到堇。
法茵與清風都不知道堇何時離開旅店,看來她很早就外出了。
砂曇的早晨刮著媲美返石嚴冬的刺骨烈風,但伊蘭絲毫不覺得冷。越來越大的恐懼侵蝕他的身體,比起凜冽寒風,再也見不到堇的可能令他更心寒。
不……他不想再失去她了,曾經被他握在手裡的她——
『你為什麼不回來?』
他回來了啊,他現在在這裡——
所以——別走——
他急得快發狂,想招出土偶搜索時,堇嬌小的身影出現在旅店門口,錯愕地看著狼狽的伊蘭——頂著一頭亂髮,雙眼還冒著血絲,更別提這種天氣他還穿著短袖,甚至還有一隻腳的鞋子不知去向。
「你在搞什麼?這種天氣你連個外衣都沒穿就呆站在門口,想冷死嗎?你鞋子到哪去了?」堇連忙解下自己身上的斗篷,替伊蘭披上,「你的手好冰——」她忽然被他用力抱在懷裡。
「妳去哪了?」
「索拉尼要離開砂曇了啊,我去港口送他。你看看,穿這麼少,都在發抖了。」
「太好了……」這熟悉的身軀、忘不了的聲音——都還在他的身邊。
「就算你很討厭他,也不需要這麼無情吧?」堇不悅地拍著他的背,「你抓得我好痛。」他的手勁好大,「外面冷死了,快點進去啦。」
「嗯。」他戰戰兢兢地鬆開雙手,右手卻仍緊握著她的左手腕,深怕一不小心又讓她溜走。
堇看著難得安分的伊蘭,疑惑地挑眉,但也由他去。
兩人並肩回到旅店大廳,在櫃檯的法茵與清風看到堇,露出安慰的笑容,「妳——沒事了吧?」
「是的,感謝您二位的照顧。」堇對老夫婦倆深深一鞠躬,久久才站直身體,「真的……非常的感激……」
清風走到堇面前,伸出右手在堇面前比了一個複雜的手勢,最後用拇指在她眉間點了一下。
這是侍奉主神的日神官專用的祝福方式,堇起先是訝異,隨即對清風綻開一個毫無陰霾、活力燦爛的笑容,「謝謝您!」
伊蘭看到堇的笑容,不由得呆了。
對了……她以前總是這樣的表情,才會如此——吸引他。
但堇已經很久沒這樣笑過,自從審判之後……雖然她還是會笑,卻總是有種揮不去的灰暗。
「好了,那我們回房間吧?」堇轉頭望向伊蘭,蹙著眉說道:「你今天到底怎麼了?怎麼總是一臉蠢樣?沒睡醒?」
心中的大石落下,他抱起堇,「呵……我沒抱著東西睡會睡不好。」
「這麼大個人還像小孩一樣……放我下來啦!丟臉死了!」
「不要,免得等等妳又亂跑。」
「我才不會亂跑,人不是在這裡嗎?」
是啊……她在這裡……
她不會離開的——

確定堇的身體無恙後,兩人便告別了老夫婦,離開砂曇往垣墟去,花不了多久就到了目的地。
「終於到了……累死了。」堇看著闊別兩年多的房子嘆息,和她之前來的時候變了不少。
上次來到這裡,他的住所跟廢墟只有一線之差,沒想到第二次來到這裡,整棟房子卻煥然一新。佔的面積也變大了,房子也變成兩層樓。屋側還圍了一個類似花圃的地方,但沒種任何東西。
這男人做事情怎麼這麼極端啊……話說他打算種什麼?不會是那些奇怪藥物的原料吧?堇打量著面前的建築想著。
本來靠著法師協會的風系法術幫忙,大約十五天的路程應該縮短至八天,誰知道在小島及砂曇耽擱了一陣子,居然花了將近二十天才到。
門邊掛著一個小包裹,上頭有紙條註明是給伊蘭的。
看到熟悉的粗獷字跡,伊蘭皺眉,將包裹收進自己的包裡,「時候不早了,早點休息。」
聽到這句話,堇狐疑地盯著伊蘭,後者茫然地回望,「怎麼了?」
「你不會叫我又睡客廳吧?」
「房子有改建過了,裡面沒之前這麼冷,而且房間也變多了。」伊蘭推開門步入屋內,堇跟在後方。
「喔——」看起來確實不同以往,「那……客房在哪?」
「我沒客房。」
「你房子這麼大,沒客房?」那蓋這麼大是在佔空間嗎?
「一樓是我的房間跟廚房,還有研究室。」他領著堇一一介紹,其中研究室與伊蘭的臥室佔的面積最大。
「二樓呢?」堇把玩著研究室內的器具問道。
伊蘭神秘兮兮地笑了,「姑且是儲藏室跟書房。」
「什麼叫做『姑且是』?一間當客房不行嗎?」本來堇想試著整理一下儲藏室,但看到堆的亂七八糟、疊到天花板的雜物,無奈地放棄。
「以後……可能做別種用途吧。」
「莫名其妙的傢伙……那我睡哪?」
「只剩下一間房間有地方睡了。」
堇的心中浮現一個不詳的預感,她戒備地看著伊蘭,光是從他臉上異常高興的表情就知道他沒講出來的結論是什麼,「我不要!」
「在砂曇也是這樣。」
「床至少是分開的啊!」她剛剛看到伊蘭的臥室只有一張床!
「可是我們都幾乎只睡其中一張——」
「哪有,只有幾天而已!」
「十天裡面只有三天分床睡叫『幾天而已』嗎……算了,我們在返石不也一起睡過了很多次了。」
每次『實驗』結束她都累得半死,哪有精神回自己房間!
「那是因為——」堇有些害臊地轉開頭,「總之不要!我怕等等你又做……」
伊蘭裝傻問道:「做什麼?」
「哼。」
「妳之前來垣墟那次也是睡我房間啊。」
「哪有!我明明就睡客廳。」但是回想起那天的狀況,確實有點不對……堇忽地睜大眼,「你——」
「嗯,那晚很冷,妳睡客廳不好。」
「是你叫我睡的欸,那後來幹嘛又把我丟回去客廳!」
「我怕妳會不好意思。」他還要特地早起,挑一個她不會受寒的時間把她擺回去,「畢竟當時我的棉被不夠大,妳只好靠在我身上。」
「什、什麼?」難怪那晚總覺得自己抱著某中溫暖的物體!她實在不知道要不要為了這麼久的事情感到害羞。
「睡得很舒服吧?那天晚上。」
「吵、吵死了!不要再提了!」
「妳還死抓著我的腰不放,我費很大功夫才把妳的手扳開,結果妳的腳又——」
「不要講了啦!我聽你的就是!我要先睡了!」
堇氣沖沖地跑進臥室,大力地關上門,隔著門板還可以聽到她細微的懊惱哀號聲。
伊蘭好笑地看著她的反應,但隨即笑容變成嚴肅的沉思。
他拿出方才收起來的包裹,上頭的字他非常熟悉——是桑格的筆跡。
想起先前拜託他調查堇審判的事,這就是桑格調查出來的紀錄嗎?
堇……到底發生了什麼事? 
『你為什麼要回來?』
『你為什麼不早點回來?』
那天晚上她掏盡靈魂的吶喊彷彿又在耳邊響起,手中的包裹變得十分沈重。
這些文件應是在他們離開返石沒多久就寄出,興許是桑格打聽到他的去向後,判斷這些內容急需讓他看到才寄的吧。
原本還在猶豫是否要拆開,還是就乾脆這樣銷毀——他還是想等堇主動開口。
但一想到連輕浮的桑格都認為這文件要儘快送到他手上,或許狀況比他想像得嚴重。
伊蘭走到書房,把包覆外頭的紙張撕開。

首先進入眼簾的,是倉促的豪邁筆跡,寫著——『你這個天殺的大混帳』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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