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4年7月28日 星期一

【坑】日色堇 4

過了無法言喻的夜晚,早晨開始堇就完全沒主動跟伊蘭說話,就算伊蘭向她搭話,她也是隨口應付。

一是火大他的行為,二是害羞。

她從來沒想過兩人會發生這種關係,而且還是為了那種爛理由!更別說她自己不知道哪根筋不對,居然同意了!

雖然她也懷疑他說的話到底是不是真的,但見他一臉嚴肅地寫著『實驗紀錄』——她還去偷看了幾眼,立刻就羞恥到看不下去——看起來是真有其事。

「蠢斃了……」她抱著一盆藥草哀悼自己的愚蠢。


「會翻倒的。」不知何時來到她身旁的伊蘭接過藥草,放在窗欄上。

「不用你說。」她扭過頭,逕自走到書櫃前,隨意拿起一本書閱讀。

伊蘭看著她手中顛倒的書本,說道:「三個月後有一次五飾以上的研究會議。」拿著書的手震了一下,他續道:「參加的術士都能帶自己的學徒去觀摩……

「你會去?」她的口氣恢復以前的態度,這讓他放鬆不少。要是還像前陣子『老師』來,『徒弟』去的,他聽了就渾身不對勁。

「不知道呢……以往這種會議我都不參加的。」伊蘭思索道:「不知道妳有沒有興趣……

「有啊!」她拋開書本,興致盎然。

五飾以上的研討會!她這個『前』四飾可從來沒踏足過,這傢伙怎麼一副在講隔壁太太的茶會邀請一樣?

「我話還沒說完,我要說的是——這種會議很麻煩,每個人都要準備至少一種研究成果,我實在懶得應付這些,所以妳要是有興趣的話就要失望了。」

「你不去?」她為這個事實感到震懾。

「我沒說不去,只說很麻煩,所以正在考慮。」

感覺他似乎有商量餘地,「去啦——

「雖然五飾以上的研究確實是比較深入,也具備獨創性,但是……要準備研究成果讓我覺得很累啊。」

「老師,我可以幫忙你準備啊!我什麼都願意做!」堇只差沒跪下來求他。

喔喔,他可不能當作沒聽到,「做什麼都可以嗎?」

「是的。」

「以後也是?」

「是!」她想也不想地點頭。

很好,終於等到這句話。伊蘭非常滿意地點頭,「既然徒弟妳這麼有求學之心,那為師我就只好帶妳去見識見識。別忘了妳說的話啊。」他擺擺手,「幫我把研究室裡面那個長灰塵的雕像擦一擦,到時候帶那個去就好。」

「等等,你不是要準備新的研究成果——

「那個是我之前做出來的新型土偶啊,放在那裡很久了,都沒機會用。」看看,都差點忘了這東西。

「你——」堇現在才發現她再度跳入伊蘭的陷阱中,而且還是她自己挖洞挖完,喜滋滋地跳進去的。

伊蘭好整以暇地坐在軟椅上,「好好做啊,別忘了——『我什麼都願意做』,之後的『實驗』就拜託了。」


第一次看到那傢伙,是在堇進入鍊金學院就學的時候。那時兩人才十四歲。

兩人恰好都選了藥劑的課程,因此常常見到對方,但也沒特別在意彼此。
直到某一天——

「那個人,就是妳說在課堂上把老師問到無話可說的學生啊?」

堇的室友——瓊萸看著蹲在庭院整理藥草園的身影問道。

她選的是金屬相關課程,因此沒有跟堇一起上課。

堇歪著頭,「所以被惱羞成怒的老師處罰啊。但是我覺得他沒有任何刁難老師的意思,只是提出一個疑問而已。」

「他問什麼?」

「我想想……調製藥劑時是否需要考量到自己的道德責任。」

「這完全超出藥劑課的範圍了吧?」難怪老師這麼生氣。

堇回想課堂上的情況,一開始老師當然是肯定的回答,而且還舉了一些例子,但是後來伊蘭也舉了不少例子反駁,最後就變成他被趕出教室的狀況。

他為什麼問這個問題呢?堇看著處在正午日照下的身影,在被琥珀色石頭區隔開來的花圃內穿梭,他身上穿著專屬學院學生的淡綠色上衣沾上些許泥土。

「堇,走了,下堂課是實作課,我們兩個可以一組呢。」

聽見好友呼喚,她連忙轉頭離開。

結果當天的實作課,她做的易燃物爆炸,差點把整間教室燒了。

於是下場就是她灰頭土臉地提著水桶站在庭院的藥草圃前,瞪著眼前用打量眼神看她的伊蘭,「你在看什麼?」

「剛剛把虹草丟進火晶石溶液裡的人就是妳吧。」伊蘭把視線轉回眼前的植物,淡淡地說。

「對啦我哪知道才放半片葉子——你怎麼知道?」

「要做小型的燈用燃料,應該是放花瓣而不是葉子。」

「但是放葉子的效果比較強。」

「那還需要加入一些抑制火晶石反應的水礦粉,不然就會爆。」

堇嘟著嘴,「因為水礦粉還不能用嘛……」她狐疑地看著伊蘭,「你不是一直在這裡嗎?」

他處罰的內容是在這裡整理完花圃才能離開,這佔地不小的花圃可不是一個人一時半刻就能處理完的。

「我是在這裡。」

「那你怎麼知道我做什麼?」

「因為實作教室爆炸時出現的火焰帶著紫色亮光,而且煙味並不嗆,這是虹草葉片與火晶石反應才會有的現象。」伊蘭瞇起眼睛看著她,「妳到底有沒有在唸書?」

「我有啊——」堇嘆口氣在他旁邊蹲下,用小鏟子刨著泥土。

「那裡我已經弄完了,妳去處理月牙草那塊。動作輕一點,月牙草的根很淺。」

「別以為我連這種基本常識都不知道!話說……我幹嘛聽你指揮?」堇不滿地問。

伊蘭那種毫無情感波動的聲音讓她火大。

「因為妳既粗魯又蠢,如果不好好分配一些適當的工作給妳,只會徒增我的工作量。」

「我粗魯又蠢?」她又驚又怒:「那你就很斯文?在課堂上跟老師辯論的樣子簡直就是個惡霸!」

「我只是用探討學術的態度與老師對談。」

「喔——『老師言下之意是煉金術士可以將自身利益置於社會道德之上?弟子對老師的人格不禁感到懷疑』——說這種話叫做探討學術的態度?」

「我就事論事。」

「你這傢伙——

「別這麼大聲,我聽得到。如果妳呆站在那裡都不動,那我們兩個到晚上都沒辦法做完。」

堇看看天色,已經不早了,對伊蘭扮了個鬼臉就去另一邊花圃做事。

「混蛋,以後走著瞧……」她一邊用熟練的動作把植物移植到另一個地方,一邊碎念著。

從這天開始,一個名叫『伊蘭弗朗西斯』的人,開始佔據她內心的某一角。

隨著時間過去,兩人針鋒相對的次數也越來越多,而這個身影在她心中的地盤也隨之拓展。


在兩人進入學院約一年後,就迎來了第一次的資格審查。

取得一飾資格就等同脫離學徒名號,能開始向外接點簡單的委託,至少能夠得到一個『煉金術士』的稱號,但沒有自己的研究室;二飾資格則是代表你的能力足以嘗試研究,但尚未有太大突破性成果,可以在煉金學院租用研究室使用;三飾以上可以提出申請學院提供的住所、專屬研究室與採買較為高階的素材,也能開始收學徒,但能不能升到四飾就是看個人造化了。

只要有嶄新的研究與成果,經過學會審核通過後就有機會能往更高的階層邁進。

「再過半年是定期的一飾審核,所以在那之前我們要先做一次初試,通過考試的人可以得到參與審核的資格……」老師在講台上宣布,接下來就是開始講解考試的內容。

「一飾啊……」在煉金術士中得到一飾的年紀約在二十上下,以他們十五歲的年紀來說,提這件事還太早,因此大半的學生都沒什麼實感。

堇倒是興致盎然地聽著。

考試內容通常是實地採集,對他們來說偏難,也危險,一不小心小命就沒了。因此是採用自願性報名的方式。

「好了,有人要去嗎?」結束了漫長的說明,頭髮稀疏、不抱甚麼希望的老師問道。

以往這個年紀的學生都很有自知之明,根本都沒人參加,或是偶爾有天賦異稟的學生——也有可能是自信過剩——會參與,但那也是久久才有一位。

「我!」堇立刻舉手喊道。

「我。」同時間有另一個冷淡的聲音。

堇忍不住往聲音看去,是伊蘭。

「你們兩個確定嗎?初試可不比我們學校的定期測驗,會死的。」

「我知道!但是我還是要參加!」

「是。」

老師看了看兩人,眼中都是充滿無法動搖的堅定,「好吧,堇栯魅、伊蘭弗朗西斯,希望你們順利通過測驗。」

她偷覷著伊蘭,他竟然有跟她同樣的想法?


考試當天,除了他們兩人之外,都是至少二十歲的成年人,不少人都對這兩位年輕的考生側目。

這些成年人中,有幾個人是堇認得的——她的姊姊們。

父親出身於擁有歷史的煉金世家,他自己更是岱亞王國的御用術士,自然也有貴族身份。

而她——是私生子。

這種事情在貴族之間屢見不鮮,當然,被視為多餘的『物品』而無視也是常見的。

從小她就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,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得到父親的承認與認同,因此她從未對這種事情抱持希望,也沒興趣。

父親從來沒有探望過她,或許在他心中完全沒有這個女兒的位置,她也沒在意過他。

本以為會這樣互相忽略對方而度過此生,但是父親的『女兒們』卻不知從何得來她的訊息,主動跑上門來羞辱她。

『妳看看自己那副德性,連大字都不認識一個吧。』抱歉,她才看完一整本關於毒草的圖鑑,還加上不少自己的註解。

『一想到跟妳一樣身上流著父親的血就覺得骯髒。』所以妳覺得妳爸很髒嗎?我也有同感。

『妳這種人想考煉金術士?妳連學徒都當不成吧?』

她們一窩蜂跑來,從頭到腳把她好好地嘲笑一番後,得意洋洋地看著她,想看她受辱發怒或是自慚形穢。

但是堇只是疑惑地問:『我可以去市場了嗎?』養母交代她要買的東西都還沒買呢。

那天,她唯一的一件裙子被扯爛,而她全身都是瘀傷、擦傷,左手手腕骨折。

因為她被『姊姊們』誣賴——她偷了她們的錢。

沒有人相信堇的話,她身上的錢都被拿走了,那筆錢對『姊姊們』來說只是毫不起眼的小錢,但這是養母辛苦存了很久才有的。

啊,這就是貴族。

可以無情地犧牲掉某些人,只為了滿足自己的慾望。

她看著趾高氣揚的姊姊們離去的身影,如此想著——既然如此,那就讓妳們體驗被我踩在腳下的滋味吧。

兩個月後,她考進鍊金學院。

而現在,她跟『姊姊們』參加同一場考試。

堇一點都不驚訝,因為她老早就知道她們要參加了,而她們已經是第三次考一飾審查。

只要審查未通過,下次要再參加一飾審核就要再次考過初試,才能考複試。

為了一吐怨氣,她準備非常久,一飾她是勢在必得,現下就是通過眼前的考試。

把考生帶到城外的一處樹林裡後,主考官說明這次考試內容——採集星鈴草。

這種草白天看起來像一般的雜草,但是到晚上吸收足夠星光後,就會長出一種鈴鐺狀的小花,花朵會發出非常微弱的光芒,而且開花時間非常短——這是它難以採集的原因之一。第二個原因則是它生長的地方多在高處,光是要到達它的所在地就要花上一番功夫,更別說到達之後還不能確定是否是星鈴草。

「活動範圍就是這個樹林內,考試時間為一個晚上,『採集』一定要自己完成,明天早上不管有沒有採到都要回到這裡。請務必注意安全。」主考官插了一根有鍊金學院校徽的大旗在地,「好了,解散!」

考生們三三兩兩地迅速往各處散開,堇毫不猶豫地往某個地方走去。

試前所有人都拿到樹林的地圖,因此她很早就徹底研究過環境,哪些地方可能會長甚麼藥草她都記在腦裡。

她的目的地是個瀑布旁,很難走,因此很少人會挑那個地方過去。

堇的母親是藥劑師,而且是自學的,許多知識都是從外婆那裡傳下來。

鍊金術師認為這些知識僅是老百姓們之間的穿鑿附會、無稽之談,但是她絲毫不這樣覺得。

某種石頭會對星鈴草產生反應,這是她的母親在採集時教給她的。

『既然都是在土神堯默的恩賜下才能產生的物品,必定有所關聯吧。』母親笑著跟她說道,並教給她關於石頭與植物的共鳴性。

這種特性雖然有煉金術士研究過,但是總沒有一個肯定的答案,最後被當成謠言。

她為了這次採集準備了很多石頭,裡面就有一種可以找到星鈴草。

走了很久,終於隱約聽到瀑布的聲音。

堇從小包中翻出數顆石頭,每顆上頭都開了一個小洞。她挑出一顆乳白色、帶點雜質的石頭,用線穿過提起,閉著眼睛感受它的動向。

有點微弱,只好繼續往前。

走了一段距離,她感覺到石頭開始微微震動搖擺,隨著她的移動而增強。

瀑布宣泄而下的聲音越來越大,最後,她停在瀑布上游,震耳欲聾的水聲從下方傳來。

她走到山崖旁往下探看,高度頗高。

抬頭看看天氣,今晚顯然是個星辰滿天的夜晚。

她挑了一個平坦的大石頭躺下小憩,決定等晚上再行動。


伊蘭仰頭看著瀑布,再看到遍佈夜空的星星,嘴角勾起一絲自信的笑容。

從書籍資料與地圖來推論,這個地方應該是最少考生會來的採集點。

目光在瀑布旁的山壁搜尋,看到數點微光,若不仔細看很容易忽略。

銀色且規律地閃動的光芒,是星鈴草沒錯。

伸手抓住一個突起的石頭用力一撐,再伸腳踩住另一個,他慢慢地往上爬。

今晚只有星光,沒有月亮——或許是鍊金學院挑在今晚測驗的原因——因此視線非常差,他小心翼翼地確認過落腳處穩定才移動另一腳。

忽然從上方傳來野獸叫聲,還有人的尖叫。

「嘖。」居然還有不怕死的傢伙來了?

這裡很少考生會來的原因就是——魔獸。

附近全是魔獸牙犬的地盤,牠們一次出現都是數隻,非常難對付。

原本他是打算在自己碰上牙犬時才動用手上的某樣物品,現在為了救人他也不得不用了。

他握著手上鑲著黃色石頭的金屬片,插入土中,「始尹!」

在他腳下的山壁上長出一隻土石做成的石頭,托起他,朝上方移動。

當他落在山崖邊時,戰鬥正是激烈之時。

一個女性躺在地上,伊蘭不認識她,卻認識擋在女人前方,與牙犬戰鬥的人。

正是堇。

她不知用了什麼方法,讓自己的身體變硬,不被牙犬的利牙咬傷。但是也僅能如此,畢竟她沒學過太多武術,她的戰鬥方式簡直就是拿命去搏。

她讓牙犬咬住自己硬化的手,趁機抓住牙犬最大的特徵——兩根發達而長的尖齒,再使勁讓牙犬開口,倒入一瓶藥劑。

藥劑應該是迷藥或是毒藥,因為牙犬喝了藥劑之後立刻就倒地不起。

若是硬化的藥效退了,她的手可是立刻會被咬斷的。

即便如此,她卻毫無退縮之意。

這樣撂倒了兩隻,還有兩隻虎視眈眈地盯著她,或許是看到同伴的下場,牠們不敢再隨意撲上來。

這時堇身後的女性發出呻吟,仔細一瞧,她的腹部受傷了。

堇分神瞄了她一眼,牙犬趁勢撲上。

「糟糕!」畢竟還是戰鬥經驗不足,她太容易被影響了。堇把兩手張開,想擋住兩隻牙犬。

至少不要讓身後的女性受到攻擊——就算她察覺藥劑的效果正在消退。

「始尹!」伊蘭及時趕到,土做的大手擋在堇面前,用力往前一拍,兩隻牙犬立即被拍扁在掌下。

一切都發生在眨眼間。

堇呆愣地看著跑向她的伊蘭,剛剛發生了什麼事?

「那是……土偶?」危機一解除,她便癱坐在地,「你做了土偶?」一個學徒,做了一個二飾以上才有能力做出來的土偶?

「沒事吧?」

「沒——」堇想起身後的女性,連忙轉身查看女性的狀況。

傷口很深,若不立即治療會有生命危險。伊蘭掃過一眼就清楚這傷勢有多嚴重——明眼人都看得出來。

他雖然有自備治療藥劑,但是面對這種重傷完全沒幫助。

堇也有準備,她從腰帶繫著的小包中拿出一罐藥水,朝女性的口中灌入一些,再倒上傷口。

學徒自製的藥水能有多大效果——正這麼想時,伊蘭驚訝地看著女性的傷口迅速止血、癒合。

「還好我把珍藏的藥水帶出來了。」堇鬆了口氣,「要是妳死在這裡,我就沒人可以發洩了。」

原本到晚上就開始著手準備攀下山崖的堇,被尾隨她的『姊姊們』壓倒,想鳩佔鵲巢地搶走她找到的目標。

正當她們扭打成一團時,牙犬來了。其中一位『姊姊』被攻擊,而另外兩位趁著堇引走牙犬注意時逃走。

看到女性的狀況穩定下來,堇站起身,朝山崖走去。

硬化藥劑還沒做得很成熟,副作用正在發作,她的腦袋暈乎乎地。

「妳想做什麼?」伊蘭伸手攔她。

「採藥草啊……」再不採花謝掉就難找了。

「妳現在連直線都走不好,採什麼藥草?這種狀態去爬山壁簡直是找死,妳別這麼蠢了。」

「你別管我——」堇揮開放在她肩上的手,「我可以的。」她用力拍著臉頰,兩頰因此泛紅,她覺得自己好像清醒點了。

伊蘭站在旁邊,盤著胳膊看著她慢慢從山崖邊探出腳,一步,再一步。瘦小的身影漸漸朝最近的亮點移動。

她的頭很暈,眼中只能盯著那個小亮點讓自己保持意識。

她絕不在這裡停下。

終於,她的手能碰到垂掛著許多小花的細弱綠草。

再過去一點點……

忽然,她的腳下一空。



意識朦朧時,有人灌了一口苦得要命的藥水進來她嘴裡。

難喝死了,這傢伙絕對沒顧慮過喝藥劑的人感受!不及格的藥劑師!

「真是的……沒腦袋也要有個限度。至少把妳那瓶效果好得詭異的藥水留點給自己喝啊。」

她的眼睛微微張開,看到天已經亮了。

從這個角度能看到望著另一邊的伊蘭側臉,背光的他看不清楚表情,吸引住堇的是另一樣東西。

啊啊……好漂亮的金色,透著些許綠的金黃色髮絲在陽光照耀下格外耀眼。

「還真以為自己灌了硬化藥水就變成無敵的?妳的內傷多嚴重知道嗎?真虧妳能爬那段峭壁,果然腦袋不好的生物都特別強壯。」

誰腦袋不好啊!她張著嘴想反駁。

伊蘭湊近堇,「醒了沒?再不醒我就要把妳丟在這裡了。」

她終於看清楚伊蘭的臉,他專注地看著她。

如果我一直跟著他,他是不是就會一直這樣注視我?

沒來由地,堇的腦中浮現出這個想法。

不是像『姊姊』一樣蔑視地看,也不是像瓊萸或養母那種帶點同情的眼神,而是把我當作純粹的『人』——

追著那樣的身影,也不錯呢。

她握緊手上的星鈴草,淡淡笑了。



她夢到什麼了?笑得如此開心。

伊蘭回到家,就看到堇躺在他研究室的軟椅上沉沉睡著,臉上帶著滿足又安心的微笑。

他側坐在軟椅的扶手上,凝視她的睡臉,惡作劇似地戳了幾下。

「嗯……」堇翻了個身,「快掃完了……滾開啦……

他啞然失笑,居然夢到在打掃?

不過看到很久沒這樣一塵不染的研究室,她下的功夫可想而知。

尤其是角落那尊沒有面孔的雕像,更是擦得發亮。

興許是把又被他騙的怨氣發洩在上面吧。

「堇……」他低聲喚著,「快點醒吧……我等妳很久了。」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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